Saturday 27 July 2013

荒謬劇場──青文書店

荒謬劇場──青文書店
張日

這只可以是荒誕劇場。多麼的想一切都只是存在主義裡的小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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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二零零八年二月十九日晚上。

朋友傳來一個短訊,說是甚麼壞消息;我這種不安好心的,玩個不停地問:拍拖了嗎?有了小孩?降職還是如何怎麼?朋友認真的告訴我,青文的老闆不在了。

愣了。然後她再傳來《蘋果日報》的新聞,再說是文化版的朋友告訴她的。然後,頓時進入失語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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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不懂得誰是羅志華。但我認得青文。我還認得在書山裡的蘋果男。一個整天望著蘋果電腦時玩遊戲時的的搭搭不知打甚麼的那個男店員。剛開始時只得他一人;漸漸地,店員好像多了兩名好年青的男生和女生到那裡打工,有時好像做錯了事,蘋果男喃嘸兩三句,又沒下文。逐漸地,又只剩下蘋果男一人,屈在書桌後,收錢,望著電腦,不知做甚麼的。那時候年少無知,也殘忍,見他不怎麼理睬我,就胡亂的攀話題想打開話匣子;其中一次我拋下的,是問:把書疊得這麼高,不怕麼?小心點吧。然後便嬉嬉哈哈的離開。再然後,曾經是常客的自己就少了爬上那條陰陰暗暗的樓梯;時為,一九九九年。

第一次爬上青文,是為了讓自己更像一個文藝青年。讀《號外》和其他文化雜誌,都說過青文這爿店;第一次是姿態,第二次和第三次,和之後的無數次,是崇拜。我的《停詩間》、一堆堆也斯、一堆堆本地詩集和本地文學雜誌,都在那裡搬回家(我的第一本杜杜是不是在青文買的呢?我只可以肯定我的鍾偉偉詩集是在那裡捎回家──我呀,連《音樂殖民地》都是在青文買);也是在那裡教我明白,原來書店門前會有免費的好東西,讓愛文藝的大家隨便拿;也明白要尊重別人的空間,我學懂把自己的大包包放到他們的櫃中,讓小小的店內有更多位置給人打書釘。

忽然有一天看見他們有自己的叢書。看得懂的我都買。可是那時候青文已經很有「亂葬崗」的景況。在收銀旁邊的那個區域(對對對,屈進去那個位置),起初是賣台灣政治類的書,然後開始有許多文學雜誌囤積,跟著好像甚至有一條尼龍繩圍著,堆著的雜誌由文學到佛學的,都有。亂,但喜歡,因為淘過一些無聊東西,都是本地文學雜誌;對於中學生,這種淘寶遊戲已讓讀者有探險尋寶之感。每逢到灣仔,都會走到青文逛,覺得書好多,好書也多,要買要讀要努力追;那時候我是不到旺角的二樓書店的。如果有人跟我說東岸的詩多,那時候我便會狠狠地回應:港島區有青文,犯不著走到旺角。

只是,有一天,我忽然發現青文的書還是那些。多心的自己便開始離開了。只是久不久才到那裡逛,竄進曙光,然後到青文轉,有閒錢便隨便拾本書離開。

我離開了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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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八年二月十九日那個晚上,朋友傳來噩耗時,她說:希望馬國明不要再中風。我只能吐出「書呀,書」三個字。今天總能夠說得比較明白:世人皆醉我獨醒,還是世人皆醒我獨醉?思的是書,念的是書,心繫若此,也難得(更為難)有情人。因書而生,亦因書亡,唯有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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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千萬不要用黑色幽默來形容這件事。我無法想像在書中窒息而等待死亡是如何悲慘而恐怖的事情。只願羅氏的痛苦是短暫的。

(張日《就這樣的人生》二OO八年二月廿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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